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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NS/JS] 霸王别姬 (上)

点文第三弹来啦~

因为点末子翔修罗场的人挺多,这里就不一一圈啦。


跟电影霸王别姬,大约……有那么一丢丢关系?

嗯,我的脑洞终于开到了这里。相信我,这是致敬,虽然我手拙脑拙,最后只会弄巧成拙。

设定就不说了吧,因为是国粹啊,好怕会有违和感呐。

先放上一段,如果违和感很强烈到辣眼睛的地步的话,请毫不犹豫地打醒我吧。


以下正文: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霸王别姬

    二宫七岁学艺,十三岁唱茶馆子,十五岁那年登台亮相,是松本府上贺寿的堂会。

    唱罢了一出群英会,他三下五除二脱了戏衣,妆也等不及卸全,花着一张诸葛孔明脸就往后台窜。厚底靴噔噔噔踩得响亮,人未到声先至,似台上跑马,举步就是千里。

    师父师父一迭声儿喊着,他像匹撒泼的小公马撞开了房门,咋咋呼呼就往梳妆镜前那人身上蹭。樱井才散了一场游园惊梦,只卸了半面杜丽娘,露出眉眼清隽细致的半张脸孔,笑得一半娇嗔一半宠溺,伸手就将莽莽撞撞的少年圈进了怀里。

    十五岁的少年一双颜色浅淡的眼珠剔透得像两盏琉璃灯子,顽童般娇憨喜人,蹭乱了樱井半身水衣不说,又抱住他腰身四处呵痒,两瓣上了油彩的薄唇自打进屋来就没阖严实过。

    「师父师父我跟你说……」

    二宫急急忙忙要把初次亮相的见闻说给樱井听,冷不防教一声不急不缓的轻咳打断了,琉璃眼珠四下里一转,这才发现自己正牌师父,班主大野智坐在一旁揣着紫砂壶喝茶,旁边还立着一位扯了手帕连连抹汗的中年男子,心知不妥,吐了吐舌头从樱井怀里爬出来,规规矩矩地贴着他站好,再也不敢造次。

    樱井上身水衣儿教二宫蹭得散乱,歪斜领口泻出些许腻着薄汗的白皙胸膛。他不睬大野也不睬那中年男人,只当他们是透明。脸上兀自有笑意,一半娇俏一半俊美,扯过二宫的手,拿自己卸妆的巾帕替他细细揩下脸上糊成花的油彩。

    卸了诸葛孔明,显出白生生灵气逼人的少年模样。他用手指拧那软乎乎粉团也似的面颊,语气里带了嗔怪,「多大个人了,还咋咋呼呼不知轻重,嗯?」

    少年嘻笑着脸任那玉白手指把自己捏得变了形,惩罚也当爱抚受下了。

    大野波澜不惊的面上也浮起一丝笑意。他一口口饮着紫砂壶里上好的茉莉香片,不说话,四平八稳不动如山。

    只那中年男人实实在在沉不住气了,手帕揩湿了一条再换一条,焦苦的声音拔细又压低像渴水的鱼儿,「成与不成,您倒是给个准话儿呀……知道您岚班铁打的规矩是临场不加戏,可今儿我们老爷子做寿难得高兴,您点点头,多少银子都不是事儿……」

    大野手里把玩着紫砂壶,连眉也不抬一分,「银子不是问题,能不能加戏,劳烦您亲自去问我们角儿。」

    二宫心里清明,立时就认出那中年男人正是松本府里的管家中村。方才在戏台子上,他亲眼瞅见那端坐正中的寿星公老爷子摔了戏折子。谁人不知松本老爷子就好听霸王别姬这一折,且别的不认,单认岚班里樱井老板扮的虞姬独一家,按说这国破家亡,败将失妾的戏码儿怎么着也不合祝寿,可老爷子愣是油盐不进,闹得连桌子都掀了,更放下狠话来,今儿他要听不着樱井老板的虞姬,谁也甭想开寿宴!

    二宫就想跟樱井说这事儿来着。他知道自个儿师父厉害,十三岁开脸儿十五岁亮相,十七岁初登戏楼挑大梁,至今已是岚班里顶梁柱,名副其实的角儿。樱井有本事有脾气,二宫乐意旁人供着他捧着他,但樱井是他一个人的师父,他谁也不想让也不能让,更不愿旁人染指他一分一毫。

    那老爷子半截身子都入了土,还做着台上美人在怀的帝王梦呐。他看樱井的目光让二宫直泛恶心。

    心有七窍,玲珑剔透,他是聪明得过了头,透彻过了头。少年意气满腔热血,两瓣薄唇擅作快人语,忍不住也不想忍,开口就是冷冷的讥诮,「您也知道我们的规矩是临场不加戏,我师父不愿意,就是把你松本府里整个掏空搬到他跟前儿,也入不了他的眼,我劝您有钱还是……」

    「够了……」

    竟是樱井出言打断了他。樱井眉头皱紧,语气已是不善。

    二宫不忿,待要再说,樱井手掌扣住他腕子,扭头迎着中村舒眉浅笑道,「我这徒弟年纪小,童言无忌您别怪罪……老爷子喜欢听我的戏,那是我的荣幸,加戏也无妨。」

    中村得了应承,攥着手帕几乎要喜极而泣了。

    大野又往紫砂壶里啜了一口香片,倒是抖了抖眉。

    二宫瞪圆了一双清澈见底的大眼,满脸的不可置信。他的师父,居然坏了自个儿立下的规矩,就为了给一个糟老头子唱戏么?

    他不敢相信。人说樱井老板脾气大身段儿高,背后又有来路不明的岚班撑腰,傲得跟云上之人一样。戏园子里讨的饭是祖师爷赏的,规矩就是路,他不能见师父立了规矩又亲手坏了,这,这不是堵自己的路嘛?

    但樱井五指扣实了他的腕子,让他无力反驳。

    「只不过……」樱井抬眼就觑见少年一张细白脸儿憋得红彤彤,不禁莞尔,话是冲着管家说的,眼却盯着二宫,将他攥成拳头的手掌一一掰开,从奁里取出一块儿朱古力塞了进去,再笑笑,眼波流转间的媚意让少年离了魂魄。

    「只不过,我们班主近来身体不好,唱不了武生。缺了霸王,虞姬别给谁看呐?」樱井垂了眼帘故作叹息。二宫没忍住,手里握着樱井塞进去的西洋糖果,笑出了声。

    「不打紧,」那管家又揩湿了一条手帕,颤着声儿赔笑,「我们少爷平时也爱好唱两句,今儿老爷子做寿,他想登台唱一回讨老人家欢心,这……已经扮上霸王了,还怕樱井老板您不赏脸呢……」

    大野手里的紫砂壶重重地搁在了桌上,茉莉香片洒了,满室郁郁芬芳。

    樱井凝了所有笑意,眼不抬眉不举,寒霜枯住了脸。他把那半张杜丽娘也卸了,镜里多出个不染尘埃的素淡青年。

    「难得松本少爷有雅兴,我岂能拒绝?」

    

    戏台上正唱着一出霸王别姬。

    霸王末路了:

    力拔山兮气盖世,

    时不利兮骓不逝;

    骓不逝兮可奈何,

    虞兮虞兮奈若何!

    虞姬念白:

     “大王慷慨悲歌,令人泪下。”

     “待妾身歌舞一回,聊以解忧如何?”

    项羽答:“如此说来,有劳你了——”

    她一身鱼鳞甲,手执鸳鸯剑,目色中透着欢喜,深里透着绝望。可她的王什么都不知道。

    劝君王饮酒听虞歌,

    解君忧间舞娑娑。

    赢秦无道把江山破,

    英雄四路起干戈。

    自古常言不欺我,

    成败兴亡一刹那。

    宽心饮酒宝帐坐!

    一个濒死的女人,尽情取悦一个濒死的男人。

    樱井的虞姬最是悲婉凄切,一把流丽嗓子唱起国破家亡来也是清澄澄的柔媚,而悲伤是自心底释放出来的,半点都不掺假。人说戏可作,情却作不得。樱井唱得动人,只因了用情真。

    松本少爷是出了名的资深票友,扮起霸王来身段儿利落,唱腔吐字圆整,比起伶人来也不遑多让。二人在台上对手,时而相携时而相望,眉目带情,似假还真,明明是从未合作过,却默契得叫人忍不住拍手称好。

    老爷子听得高兴,教人捧了大把金珠往台上撒。可看在二宫眼里,再富丽珍贵的珠宝,也不及台上那人唇角胭脂,指尖丹蔻。

    他看得痴了,听得痴了。师父的霸王别姬他听过无数遍,倒背尚且如流,也曾于无人时偷偷开了那人箱奁,把那如意冠戴在顶上,围花黄披百格戏裙束在腰前,鸳鸯剑抵在颈上,含泪作别他的霸王。他不为过戏瘾,也从未生歹心偷走戏衣换钱,只是被那人的味道环绕,犹如深入他柔软而芳香的躯体,让他欲罢不能。

    他知道一切都是虚妄一切都是罪孽荒唐,可他欲罢,是不能。他是痴了也是疯了,存了那般不可告人的狂乱心思,贴近他拥抱他。可他的师父,他可触而不可及的魂梦,只当他是无邪痴儿,当他是懵懂混沌的幼稚孩童。

    他恨自己过早的清醒。若能浑浑噩噩赖在那人身边,有一年是一年,总也好过日复一日的辗转苦痛。

    他忍不住,跟着台上熟稔的悲婉唱腔,念一句,汉兵他,他,他杀进来了!

    

    二宫七岁那年被亲生兄长抵卖到戏班。彼时他只比咸菜缸子高一点,瘦得像根柴火棍儿。

    他记得那时候是春天。他在一片粉艳秾丽得像要烧起来的花树底下,看到了一个系茜红披风的人。那人很年轻,几乎仍是个少年,但他的手指很温暖。他摸着二宫脏兮兮的小脸儿,笑起来,说,真是个伶俐的孩子。

    那人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,裹住二宫从破烂棉衣里露出的细瘦肩头。他稍一用力就将二宫抱了起来,他脖颈间的香气让二宫想起晒了一天的棉被的味道,或是穿过田野吹走晨雾的风,是那样干净且让人安心。

    二宫还记得,那是樱井在岚班安身,登上大戏楼的第一个年头。

    他被樱井买下,顺理成章地拜了樱井为师。他懵懵懂懂,而樱井也不过是个爱笑爱闹,没受过挫折的半大小子,跟着他的头一年,二宫不晓得自己学到了多少真本事,撒泼打混恶作剧的本事倒是学了个遍,伙同琴师相叶,做了不少荒唐事出来。

    班主大野比他们大不了几岁,唱武生,人倒是沉稳炼达,可耍闹的心思一点儿也没少,若不是岚班背后有大人物扶持,这祖师爷的招牌免不得教他们几个混小子劈了当柴火烧。

    直到那一年,二宫十二岁,岚班接了大久保府上的堂会帖子。樱井前夜里受了风寒,硬撑着唱了一折穆柯寨,从场上下来人就软在了戏衣里。大野扒了他戏衣,着人扶他去后院里专门僻出来的一间厢房躺下。

    二宫当时正是跑前跑后供人差遣的小龙套,顾不得照拂樱井。等到终于闲下来,才鬼鬼祟祟摸到了后院,却见一油头粉面的人物提着裤子,骂骂咧咧从樱井房里出来了,后面跟着黑沉脸的大野。

    二宫无意去听那人满口浑话,只忧心樱井的状况,但听不听不由得他选,就像唱不唱戏由不得他选一样。

    「真他娘的败兴……一个下九流的戏子……不就跟婊子一样……大爷我睡/他是看得起他……还敢拿花枪扎我……他娘的这事儿没完……」

    二宫听了七八分,只明白了四五分,但他知道樱井受了欺辱,慌忙跑进房里一看,却见樱井蜷在塌上,上身胡乱披了一件水衣儿,下身的红彩裤给人撕烂了,一片片落在地上,像铺了一层樱花尸首。

    樱井手里攥着穆桂英的花枪,紧紧阖着双眼,从湿软而长的眼睫底下一点点渗出泪水,让未来得及卸下的油彩花在了他脸上。揉碎了满脸桃花,隔了半面现实半面荒诞的妆容,看不真切他是什么表情。

    二宫在他身前坐下,十二岁的孩子身量还未长成,却足够他伸出双臂,将破碎边缘的年轻男人拾进了自己怀里。

    

    自那以后,二宫不再唱旦角,而是拜入大野门下,跟他学唱武生。大野出身武行,一身功夫深不可测,二宫想,跟着他,学些皮毛也够了。够他回护自己珍视之人就成。

    他已经十二岁,一切都要从头来过,付出的辛劳与汗水,要比旁人多许多。

    但他不后悔,一点也不。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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